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车市物语”（ID:autostinger），作者：程功 张凌霄，编辑：1个提醒，未来汽车日报经授权发布。

在点单后，一碗分量十足的重庆小面被端上了桌，好吃不贵，热气腾腾。

重庆北碚区，王嬢嬢的面馆已经开业了十几年，来吃饭的人大多是同一家公司的员工。十几年来，小面味道从未变过，只是食客换了一拨又一拨。

王嬢嬢是简单直爽的人，所以这家店有一个简单直爽的店名——“力帆对面”。伴随着力帆的兴衰，王嬢嬢眼看着周边在这十几年来建起高楼、车水马龙，却又归于沉寂、换了招牌。

车市物语 摄

在北碚区，力帆集团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家以摩托车起家的公司，鼎盛时期成长为横跨汽车、地产、足球、金融的“帝国”。

这个帝国的创始人尹明善是一位传奇人物，47岁开始创业，72岁成为重庆首富，登上《福布斯》中国富豪榜。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鼎盛时期力帆与尹家已深深绑定，“力帆”这两个字便代表着尹家。力帆内部员工关华（化名）感叹，力帆曾是重庆汽车业的“招牌”。

时间来到2021年，当商海的硝烟散尽，力帆汽车被从历史的尘埃中打捞，以“力帆科技”的名字重新活下来。并购、重组、董事会改选，喧嚣过后，外界恍然发现——重新活下来的力帆，早已不再姓尹。一代传奇尹明善的人生，经历过创建百亿市值的力帆帝国再到负债百亿的大起大落。

01  鸳鸯工厂拆除  一个时代落幕

重庆两江新区的金开大道1539号，是一块重庆首屈一指的好地。

这里距离风景优美的重庆园博园仅百米之遥，地铁3号线与5号线从东西两侧穿过，大型商圈与星级酒店更是咫尺可及。

更别提这是在金开大道的旁边——全长18.5公里的金开大道沿线，已经聚集了约26个高端住宅项目，蓄积了约180万平方米的商业体量，能为120万人口提供购物和消费，重庆人称其为“黄金走廊”。

这里曾是力帆“鸳鸯工厂”的所在地。2003年，力帆在这里修建了乘用车工厂，2006年完成了一期工程并投产，二期工程于2008年投建，最终产能达到15万辆。

力帆鸳鸯工厂门前的保安亭 | 车市物语 摄

当地人还记得力帆原来在这里的样子。一位卖煎饼的大叔说，以前坐3号线的时候总能看见力帆工厂的标语——“到处是丰田，遍地桑塔纳，问问力帆人，要我们干啥”、“国内赚钱市场好汉，国外获利民族英雄”。

当时的他，觉得这些标语特别提气，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样子，他虽然不是力帆员工，但也赞同力帆是重庆的骄傲。

在鸳鸯工厂建成后的第三年，2010年力帆集团就在国内A股上市，成为中国上市的首家民营车企。在那年，吉利、比亚迪都还没上市，更遑论比亚迪的7000亿市值。

只是商海战争瞬息万变，一不留神就会从高峰跌入低谷。2015年，在力帆集团取得了15.8万辆的销量高峰，营业收入将近150亿后。自2018年开始，就陷入了经销商维权、供应商追债的困局，走上了变卖资产的路。

尹明善正逐渐老去

鸳鸯工厂所在的这一块“寸土寸金”之地，也由力帆出让给重庆，变成重庆两江新区的收储地块。2018年2月，在出让鸳鸯工厂的738亩土地后，力帆获得收储赔偿33亿元。

在现在微信的定位上，金开大道1539号显示为“重庆理想智造汽车有限公司”，而“如日中天”的理想汽车只“馋”力帆的资质，对接盘力帆无意。

原来，在2018年12月，理想汽车收购重庆力帆，通过更名的“重庆理想智造汽车有限公司”的方式获得了生产资质。2019年，理想成立重庆理想汽车有限公司，承接造车资质，并在工信部成功备案。随即，重庆力帆又通过控股的方式进入重庆理想智造汽车有限公司。

总结起来就是，理想汽车通过一系列操作把资质转给自己后，又把壳公司还给了力帆。留下的这片荒芜之地，既不属于力帆，也不属于理想。

走近这里，只有高高的芦苇肆意生长，斑驳的碎石散落一地。围栏里面的建筑和柏油路长满了植物，像是一座城市的末日遗址。

一个初来乍到的人绝对想不到，这里曾经是门庭若市的力帆工厂。唯一的痕迹来自门前的保安，他看管着这个地块。保安有两辆力帆的车，一辆燃油车一辆新能源。遇见他时，他正悠闲地给那辆新能源汽车修着轮胎。

保安说，他身后的这片工厂两年前就拆除了，工厂里面的设施能拍卖的拍卖，不能拍卖的都拆了。“这块地可值钱了，真正有实力的才能盘下它。”

02  亲孙女急上阵  李书福谋合资

出让了这一片价值连城的地块之后，并没有将力帆从生死线救回来，尹家仍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2019年，力帆股份以11.31亿元的价格对部分设备进行了变价处置。2020年年初，尹明善之子，那位曾因耗资3000万元购买布加迪威龙而引发热议的尹喜地，也开始变卖豪车给力帆解围。

与此同时，尹明善也寄希望于进一步培植本土新生力量，帮助力帆重整旗鼓。61岁的陈卫成为力帆股份董事长，34岁的马可掌舵力帆汽车，尹明善在2018年对外界称，力帆股份新一届董事会和监事会总体更加年轻化，更有利于适应日益激烈的市场竞争。

然而，随着2019年陈卫与马可的相继离去，尹明善不得不又将目光瞄准家族内部。由于长子尹喜地不愿接任力帆股份董事长一职，年仅25岁的长孙女尹安妮受到尹明善的特别器重。

1995年出生的尹安妮，在2017年毕业于美国加州大学欧文分校(UCI)经济学专业，该校在全美排名前五十，经济学专业是UCI最好的学科之一。在读期间，尹明善曾让尹安妮休学一年回国进入公司任职，可明显看出是在为其铺路。

“尹安妮基本上是老爷子（尹明善）最后的希望了。”关华说，“老爷子基本上是手把手带，尹安妮出席的很多会议他都会列席，自己还背了9个多亿的债务，为了让孙女减轻点负担。”

尹明善从来都不是一个服输的人。儿子无意接班，他就会找职业经理人，职业经理人靠不住，他果断让长孙女接班。他曾在“知天命”之年“逆天改命”创建力帆，这一次，尹明善似乎也想要打破“富不过三代”的魔咒。

力帆科技工厂大门停满了枫叶80V | 车市物语 摄

尹家“富三代”正式接班是在2020年。这年4月27日下午，在力帆临时股东大会上，尹明善提出由尹安妮出任力帆第四届监事会股东监事，最终该议案获得通过，尹安妮成为力帆汽车的新任董事长。

令人唏嘘的是，汽车版块已经与尹家没有关系了。知情人士透露，尹安妮目前主管力帆集团的摩托车业务，因为尚能盈利的摩托车业务已经成了力帆集团的最后一张牌。去年3月，力帆集团在公告中表示，摩托车版块运营情况已有明显好转，正在持续、稳定提供公司现金流。

“用摩托车业务赚的钱，填汽车业务的窟窿。”知情人士透露，虽然此举实属无奈，可在力帆内外交困的情况下，初入职场的尹安妮，无法以一己之力带尹家冲破困顿。

 “老爷子80多岁了，怎么能搞清新零售、用户生态、智能网联这些新玩意？”关华摊了摊手，“尹安妮才毕业不久，真正掌舵力帆还需要时间，但力帆又没有好职业经理人，外面还等着要债。”

终于，尹家准备向命运低头。

2020年11月，力帆科技重整管理人与两江基金、吉利迈捷及吉利迈捷的母公司吉利科技集团共同签署《投资协议》。

这意味着，吉利科技持股比例达70%以上的绝对控股公司，会作为参与力帆重整投资的实施主体。

等来了吉利的尹家，也基本上失去了对力帆汽车的控制权。

03  力帆改头换面  尹家不再独尊

2021年1月末，ST力帆董事会发布公告，公司名称由原来的“力帆实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更名为“力帆科技（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并导入吉利科技集团首款换电新车型——枫叶80V。

重庆北碚区力帆集团的大楼顶部，已经换成了力帆科技的标志。不再是清一色的红色，而是更新潮的字体与颜色更锐利的logo。

力帆集团大楼 | 车市物语 摄

王嬢嬢率先感受到了新变化，最近一段时间，来吃饭的人多了不少杭州口音。这些人听不太懂重庆话，她只好改用普通话和食客交流。

被吉利接手之后，位于力帆科技大楼不远处的力帆科技工厂，停车场里停满了密密麻麻的枫叶80V。

力帆科技工厂的停车场上停满了枫叶80V | 车市物语 摄

枫叶80V是一款专用于B端的换电车型，不仅是吉利旗下的曹操出行一直在投用，现在就连重庆有些网约车也开始使用这款车。在重庆打车，经常能看见枫叶80V的身影。

除了工厂内部的停车场，就连工厂正门的空地上也停满了崭新锃亮的枫叶80V，俨然一副刚刚下线的样子。

只不过，这些新车并不是从力帆科技的工厂走出来的。力帆科技的内部员工李伟（化名）告诉车市物语，这些枫叶80V是在吉利位于贵阳的工厂生产出来后，统一运送到这里贴牌上合格证。

他补充道，投产新的车型，生产线也要有所改造。目前力帆科技就在改造车间的阶段，迎接明年3月生产枫叶30X。而枫叶30X正是吉利远景X3的“换标车”。

枫叶X30（左），吉利远景X3（右）

在快要辞别2021年之际，吉利与力帆再一次深度绑定。

12月13日，吉利控股发布公告，公司拟与力帆科技共同投资设立合资公司，目标公司注册资本为人民币6亿元，吉利控股与力帆科技各出资3亿元，持股比例均50%。

对于这次成立合资公司，吉利汽车表现出了非常高的积极性，表示将全力支持新合资公司的造车业务管理与运营，促进双方协调出行公司、换电服务公司，匹配车型，合力打造换电网络生态的构建。

吉利盘活力帆，似乎已经十拿九稳了。

按照吉利科技的规划，2021年其在重庆完成100座换电站的建设，到2023年将落成超过200座——把重庆打造成为换电示范城市，并由此向华东、华北、乃至全国辐射。既然是从重庆开始，那么大本营就在重庆的力帆科技就成为了最好的纽带。

在重庆市区运行的枫叶网约车 | 车市物语 摄

李伟说，目前的力帆科技从董事长到董事会，都是吉利系的高管。2006年就加入力帆汽车，从工程师走到副总裁的80后李金龙，上个月从力帆离职去了川汽。作为尹家一手培养起来的高管，李金龙选择了坚持到最后一个再离开。

 “现在，力帆科技已经没有尹家人了。” 李伟感慨道。

在12月初，力帆科技公布了11月产销快报，当月销售新能源汽车1140辆，同比增长 917.86%。1-11月，累计销售新能源汽车1970辆，同比增长107.37%。只不过这销量基本都是B端市场贡献的。就连明年3月即将要在力帆工厂投产的吉利X3，也没有摆脱力帆过去的低端路线。

从力帆摩托车到力帆股份再到力帆科技，这恰似一个帝国朝代的更迭。“老主创立江山但无奈时代沉浮”，这是古老而现代的家族故事。尹家从摩托起家，到回归摩托本业，历时41年，经历两代人。

人们喜欢用“优胜劣汰”这句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来形容力帆的退场，而这简单的四个字无法概括力帆曾经的浓墨重彩。“为国家捞点技术，为民族创点品牌”，这是曾悬挂在力帆工厂里的标语。只可惜力帆汽车既没有留下技术也没有留下品牌，只能被吉利收作一个工厂，成为一条没有感情的生产流水线。

这个比吉利品牌诞生更早的车企，要继续扬帆起航。只不过，这条船上已经没有了尹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