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程潇熠

编辑 | 吴岩

“2019年最惨的人”李斌比过去话少了很多，也直截了当了很多。

蔚来汽车2019年四季度财报公布后，这位创始人兼董事长兼CEO在财报电话会上坦承：公司的现金流已撑不过12个月。财报则干脆利落地承认：“由于持续亏损、现金净流出、营运资金为负、权益为负、融资项目完成存在不确定性等相关情况和事件，公司能否持续经营仍存在很大疑问。”

曾经想“让特斯拉无路可走”的李斌，如今几乎走到了悬崖边。

2019年，经历ES8自燃、电池召回、股价暴跌、大幅裁员、4年巨亏220亿元等连环打击后，蔚来全年净亏损同比增长17.2%至113亿元。四季度销量创历史新高（8224辆），但毛利率仍未转正（-8.9%），现金余额环比折半，仅剩10.56亿元。 

蔚来汽车2018年Q3-2019年Q4营收及净亏损情况   制图：未来汽车日报

孤注一掷地勒紧裤腰带过苦日子，并没有让蔚来拿出一份符合预期的成绩单。3月18日财报发布后，蔚来股价断崖式下跌，一度跌超22%。当天，美股触发史上第五次熔断。

“我们要怎么熬过狮子刚生下来的危险期，至关重要。”李斌曾认为，也许在交付过万后就能松一口气。如今，6岁的蔚来已累计交付3万辆，却仍在生死关口徘徊。

疫情“黑天鹅”打乱了原有的销售节奏，蔚来给出了悲观的一季度展望：一季度交付量及收入都将环比腰斩。超百亿地方政府融资尚未落袋为安，与特斯拉的正面对决即将开启。“月入10亿”的计算公式显然已无法说服投资者，蔚来需亮出有望正向盈利的信号。

2019年九死一生的蔚来，2020年恐怕还会更难。

卖一台，亏一台

在财报电话会上，李斌对投资人立下了“军令状”：一季度亏损环比降35%，二季度毛利率转正，年底毛利率达到两位数。

截至2019年底，蔚来剩余现金余额为10.56亿元，加上今年公布的两笔4.35亿美元可转债融资，眼下蔚来大约有40.86亿元现金。按照2019年全年支出102亿元计算，蔚来账上现金仅够支撑不到5个月。2019年，蔚来平均每卖一辆车，就要亏约55万元。

蔚来汽车2018年Q3-2019年Q4现金流情况   制图：未来汽车日报

习惯了大把花钱的蔚来，口袋里几乎相当于只剩下寥寥几个钢镚儿。

与“新靠山”合肥政府的合作到4月底才会尘埃落定，最近拿到的超4亿美元融资均为短期可转债，6个月后便可进行转换。一直面临“钱荒”局面的蔚来，还远没有到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

一位蔚来内部人士告诉未来汽车日报（ID：auto-time），如果没有大大小小的融资，可能蔚来还没挺到2019年第四季度开始，“就得倒闭了”。

资本市场没有太多耐心等待，无法实现盈利，再亮眼的交付成绩也仅是空中楼阁。通过毛利率转正来证明自己有正向盈利的能力，成了蔚来最后的筹码。

毕竟，没有人愿意为一眼望不到头的亏损买单。

2019年，蔚来平均毛利率为-15.3%，排除电池召回带来的负面影响，毛利率为-10.9%，第四季度上浮至-8.9%。车市整体疲软，蔚来想在今年二季度让毛利率转负为正，并不容易。

中金公司认为，蔚来2020年毛利率要想持续向好，EC6的定价将是关键。据中金公司测算，假设EC6售价达到35万元，电池、其他零件、制造等其他成本有望到年底分别下降20%、10%和20%，从而让毛利率提升至两位数，达到自主运营的关键节点。

“我们会把毛利率当作一个很重要的指标。”李斌在财报电话会议中表示，EC6不管采用什么样的定价策略，毛利率都不会差，因为其电池包成本“大约能降低20%左右”。

蔚来汽车2018年Q3-2019年Q4毛利率&资产负债率   制图：未来汽车日报

但中金公司预测，如果李斌对标的主要竞争对手特斯拉Model Y定价进入35万元区间内，可能会对蔚来毛利率形成抑制。 

据未来汽车日报（ID：auto-time）不完全统计，毛利率迈入两位数，对主流车企而言只不过是“正常发挥”。

据财报数据，近12个月，上汽集团和比亚迪毛利率分别为12.6%和16.7%，近期负面消息频出的福特和通用也分别达到13.6%及10.2%。同一时期，特斯拉毛利率高达18.8%，而且即使在近年财报账面亏损状况下，毛利率也始终保持在12%以上。

2003年成立的特斯拉，6年后毛利率才转负为正，10年后才首次实现单季度盈利。今年刚好6岁的蔚来站在同样的关键节点，但它面对的战场厮杀更加激烈。

悬崖上的蔚来，摇摇欲坠。自称最大的特长是“善于从悬崖边把自己捞回来”的李斌，这次又该如何应对？

2020，难上加难

2020年，心心念念要“死磕”特斯拉的李斌，第一次有机会与之同台竞争。

蔚来EC6与特斯拉Model Y定在同时期交付，同样的生产地、车型再加上面对相同的市场，一场硬仗在所难免。特斯拉在中国的水土不服，让这场大象和蚂蚁之间的对决，有了反转的机会。

接连发生的“换芯门”、电池换配、销售二手事故车等事件，让中国消费者大失所望，“钢铁侠”马斯克的傲慢和冷漠态度更是犯了众怒。相比之下，以用户服务作为“护城河”的蔚来显得“真香”。

国产特斯拉的出师不利，似乎印证了李斌在2018年的判断：“（特斯拉是）加州温室里的花朵，到中国来未必能适应激烈充分的市场环境，最终的胜利一定属于中国汽车品牌。”

蔚来从来都不是一家低调的企业，这也并非李斌第一次向特斯拉公开“宣战”。

早在2017年4月的上海国际车展上，李斌就曾放出豪言，“让特斯拉在中国无路可走”。2019年初马斯克高调访华之际，李斌公开反问“怎么不说特斯拉碰到蔚来压力山大呢”，并表示将在2023年与特斯拉展开决战，“现在只是序曲”。就连2018年巨亏100亿时，他都不忘炮轰特斯拉降价“伤害品牌和消费者”。

无论品牌、口碑、销量还是融资能力，在中国造车新势力中拔得头筹的蔚来汽车已逐渐将对手甩开一个身位。但至少从目前来看，特斯拉还没凉，蔚来也还不够香。

乘联会数据显示，2月特斯拉Model 3在华销量3900辆，1-2月累计交付6520辆，名列新能源车企榜首。蔚来汽车公布的数据则显示，2月蔚来交付量为707辆，1-2月累计交付2305辆，仅达到特斯拉的约1/3。特斯拉在中国市场碾压式的攻城略地，再次将蔚来逼到了悬崖边上。

虽然蔚来把可以斩断和抛弃的包袱留在了过去，做足准备迎接2020年，但突如其来的疫情“黑天鹅”，让2020年的中国车市陡然增加了很多变数。

上汽乘用车公司减发75%绩效工资，集团旗下多公司降薪；威马汽车取消全员年终奖，十三薪延后至6月发放；蔚来鼓励员工将十三薪置换成限制性股票（RSU）。部分车企股价受环境及大盘影响连续走跌。华创证券在一份研报中称，季报已非股价核心影响因素，现在市场预期普遍较低。

裁员、降薪、破产的恐慌情绪笼罩在汽车行业上空，雪上加霜的是，近期国际原油打起价格战，引起国际油价暴跌，对整个新能源汽车市场都将形成打击。政策救市的呼声越来越强，在大势之下，个体努力仅是海中的一叶扁舟。

生死之年，绝地求生

去年12月底参加节目，当被主持人问到会用哪个字总结自己的2019年，李斌脱口而出一个字，“难”。今年1月11日，他又在公开场合自嘲：“再难，最多和蔚来一样难。”

3月18日的财报电话会议上，他似乎如释重负：“今年一季度，我们逐步走出了最艰难的时刻。”

一方面，去年四季度环比增加的费用支出，大部分是“断尾求生”带来的一次性支出，去年采取的一系列降本增效措施有望在今年凸显作用。中金公司预计，蔚来2020年一季度亏损有望缩减至18.6亿元，单月三费（管理、销售、研发）约5亿元，为上市以来最低。

另一方面，从过往的财报数据来看，蔚来汽车的平均单车售价正在不断降低，2019年第四季度已降低至35万元以下，今年的降价幅度还将更大。 

李斌在财报电话会上表示，蔚来今年从二季度开始每季度价格都会下调，四季度将推出基于新技术的电池包，同比每瓦时成本将下降20%。今年即将推出的新车型EC6的定价战略或与特斯拉Model 3类似，将是一款有性价比优势、注重“走量”的车型。

蔚来EC6 来源：蔚来官网

这意味着，蔚来汽车“高举低打”的品牌策略走入第二阶段，销量有望提升。

据李斌介绍，蔚来近30天订单达到2100辆，已恢复至疫情前的70%，高于40%的行业恢复进度，其中老用户推荐订单约占新订单七成。从目前还有5000多辆未交付订单及合肥工厂每月4000辆的产能规划来看，今年蔚来的销量目标或许在3万-4万辆。

蔚来CFO奉玮认为，虽然国内车市受疫情影响整体销量大幅下降，但仍有信心完成今年的销量目标，因为“平均售价相对来说比较诱人”。

更重要的是，与合肥政府的合作带来了超100亿元的救命钱和足够的喘息空间，将命悬一线的蔚来拉回了安全线以内。

此前，吉利、长城、比亚迪均与蔚来传过投资“绯闻”，但与传统车企通过入股达成战略合作的隐忧在于，公司管理层的运营主导权可能被动摇。蔚来难以接受这一点。一位在传统车企工作近10年的资深人士告诉未来汽车日报（ID：auto-time），国资入股对控制权和经营管理方面的干预会相对少一些，“这是李斌看重的”。

蔚来总裁秦力洪曾在接受36氪采访时表示，没有李斌就不会有今天的蔚来：“李斌是毫无替代的、唯一的当家人。”如今，蔚来还是李斌的蔚来。

李斌曾在2018年的一档节目中直言，“我最大的特长就是善于从悬崖边把自己捞回来。”他曾经绝食相逼换来了上高中的机会，曾在负债400万的情况下抓住机会让易车网“起死回生”，也在蔚来徘徊在悬崖边时，敲定超百亿融资将蔚来拉出了鬼关。

但在疫情危机、特斯拉本地化和车市疲弱的三重阴影下，即便对于屡次绝地求生的李斌，2020年仍然比想象中更难。

（我是36氪未来汽车日报作者程潇熠，关注智能网联、自动驾驶及共享出行动态，随时欢迎交流及爆料。请加微信tuanzi_C，添加请备注姓名、公司、职位。）